愚人

懒癌晚期,月更选手(Fighting!)

三 上

    下雪了。纷纷扬扬,浩浩荡荡。

    隔着一层玻璃,列车上的灯光白得耀眼。远方的山枯黄,虬曲的树枝光裸着,倒映在盛满矿泉水的纸杯里,竟有几分不真切。夜的帷幕尚未褪去,年轻人将额头抵在冰凉的窗上――窗户上便聚集起细密的小水珠。于是刚刚苏醒的远山也朦胧了起来。

    大王叫我―嘟――

    “宝儿?大早上就出去买菜了?怎么起这么早?就算是为了过元宵节也不用――”

    “柏森。”

    “欸,在这儿。”

    “我想回去看看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“等我回家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好,注意安全,路上小心。等你啊。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

    嘟――

    手机的屏幕发出幽幽的光。祁寒盯着红彤彤的“通话结束”,过了好一会儿才关上手机,把手塞回衣兜里。列车的暖气开得很足,祁寒摘下了绕在脖子上的红色围巾,解开衣扣。大约是早班车的惯例吧,车上静悄悄的,为数不多的乘客也大都闭着眼假寐。祁寒透过窗子看到自己的眼睛泛起亮晶晶的光。他无声的叹出一口气,随即也阖上了双眼。

    和谐号列车无声地向前。

 

    “列车前方到站……请下车的旅客带好自己的行李物品,有序下车。”

    听到熟悉的地点,祁寒悠悠转醒。他也不着急下车,等大多数人都走了,才起身离开。米黄色风衣包裹着年轻人纤瘦的身躯,祁寒没有行李,也不拿背包,红围巾刚好遮住了蓝色口罩,双手藏在口袋。瘦瘦高高的这么一个人,立在灰黑色的站台上也是自成一景。

    “欸欸快看,那个小哥哥好帅!像不像杂志封面?”“啊啊啊!要不咱们去加个v?”“哎哎,你去你去!快去!”身旁有两个小姑娘正捂着嘴窃窃私语,殊不知祁寒听得清清楚楚。他在两个女孩惊异的目光里向她们摆了摆手,然后终于转身,消失在滚滚人流中。

 

 

    “哎呦小伙儿!快坐快坐!吃点儿什么?油泼面打卤面炸酱面肥肠面牛肉面都有!不辣少辣麻辣都行!这大冬天儿的,不够了再加面,不要钱,管够!”推门进店,门上招财猫挂件机械地道了一声“欢迎光临”,便有个年近五十面色和善的女人甩了甩干练的短发,笑着脸迎上来;她把抹布往柜台上一扔,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,指着挂在墙上的不大的菜单招呼祁寒。

    祁寒却也不看那红底白字的塑料板,只是寻了一处靠窗的空桌子坐下,朝那女人弯弯眉毛:“阿姨,来份儿西红柿鸡蛋打卤面。”

    “小伙子,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?我们这儿哪里有什么……”

    祁寒摘下了口罩,终于看向了店嫂。眼里的人与儿时似乎没什么变化,只是腰弯了点,头发短了点,脸更小了点,头发不知是不是染过,还是黑油油的一片,很是茂盛。

    倒是着女人先改了口:“嘶……我瞧瞧……这是不是小寒?也这么大了!怎么样?这几年儿在外面怎么样?听说你再大地方,过得可气派了!哎呀,这么大啦!想当年你晚上放学也就爱吃西红柿鸡蛋面,说什么没有肉要便宜点儿,价低不能减量……哎哟你看我,阿姨先给你做面啊!”

    这女人俨然一派街边阿姨的样子,见着小辈免不了一番感叹。可巧正月十五的早上也没有什么客人,过了几分钟,她才两手一拍,笑呵呵地往厨房去了。祁寒也搓了搓手,扬起一片笑。

    小店不大,坐落在居民楼外街道旁。祁寒环视一    圈,小小的白炽灯上扣着落满灰尘的塑料灯罩,盘绕的电线下面是常常被孩子吐槽的财神像和烛台,清晨的阳光掠过木框小窗,仿佛照进了名为岁月的轮回。

 

    “面来喽!趁热吃!”阿姨提高嗓音,将满满一碗西红柿鸡蛋打卤面端到祁寒面前,松开手以后紧接着吹吹烫得发红的指尖,坐在祁寒斜对面的桌子上。

    “……阿姨,”祁寒吸吸鼻子,右手抹一下鼻尖,有点小心翼翼地开口:“小冬他们还好吗?”

    “你说祁冬啊?那孩子可真是争气!不是去年高考吗?听说考了个什么市状元,挑了一个重点大学上去了。人孩子从小学习就好!真是福气!”说到这里,阿姨搓搓手,脸上露出无法抑制的羡慕:“这不,听说过年还挣了个什么奖学金回来,可把老祁给乐的,两口子过年逢人就说!”

    “厉害!”祁寒咽下一大口面条,含糊不清地带出几个字,反而不如他脸上的笑来得直接。

    “欸,不是我说,你……你怎么整?这么些年过去了,难得回来一趟,好歹也过去瞅两眼?”中年妇女忽的想到些什么,凑近了问祁寒。

    “还是算了吧,都过得不错就挺好的。”祁寒放下筷子擦把脸,抬头往窗外某个方向看了眼,就摇摇头收回了目光。

    “……对了,要不你上我家来吧! 横竖你叔今天带着他儿子出去耍了,我自己还怪清闲的!”这阿姨也是热心,看不得大过年儿里一小伙子孤零零的逛荡,看着祁寒细嚼慢咽地吃完打卤面,随即就提出了邀请。

    “不了,谢谢阿姨!”祁寒取来一张餐巾纸, 嘴角一勾,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突然就鲜活了起来:“我家里有人等。”

    “那就好那就好!早早回去,省的人家担心!”阿姨也会心地展露出一幅了然的笑脸,站起来猛地往祁寒身上一拍“年轻人啊,就该多笑笑这才像样儿!一路顺风!”

    “嗯!”祁寒起身一个踉跄,又赶忙扣紧了风衣。他笑着向阿姨招招手,推开了爬满水雾的塑料门。

 

    长长的黑乎乎的街道趴在高矮不一的楼房中间,街边的买卖房生得矮矮的,正好和泥鳅一样蜿蜒的马路说三聊四。冬天的空气充斥着寒冷的味道,靠近南方的小城只搭了一件薄薄的雪衣,光量子在悬浮的微尘表面欢快地跳跃,激荡出炫目的五彩光芒。

    远远望去,还闪着霓虹灯的“王姨面馆”渐渐褪色,淡入一排彼此相似的街坊小铺 。祁寒慢慢地踱步,用步伐着丈量记忆的宽度。

   一切都今非昔比。一切又恰似从前。


    祁寒定的返程票在中午。到家的时候,苍白的雪和惨白的天连成一片,仿佛要淹没二人不大的公寓楼。但是祁寒还是忍不住跑了几步,几乎是砸在了防盗门上――

    “来了,谁来拆家?找错门了吧?――寒寒?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?累不累?要不要吃点东西?还是先补补觉?”

    “啧,真啰嗦!”祁寒轻咬下唇―

      陆柏森只觉得眼前闪过一道红色的线,紧接着身上一沉――

    “哥,”祁寒把头埋在陆柏森的颈窝,头发上余留的水渍有点凉:“抱。”



    

    许久许久以后――

    “小寒寒,你确定要让客人就这么独守咱家的空房吗?”

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

    毫无营养的新年第一更。

    2022,高考加油!

 
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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